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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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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恨無關風與月。

桃桃溫泉泡得頭暈。

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別的而頭暈。

在元天空逃命般離開之後, 她推開了南宮塵。

熱氣霭霭。

她指尖摸著自己滾燙的嘴唇,視線不知道該落在哪裏好。

在溫泉的熱氣之中,她只能隱約看到南宮塵的半邊不甚清楚的面孔, 他沒有說話。

還好有這熱氣的阻隔。

桃桃想,不然一定會被看到自己在臉紅吧。

“我已經知道你看見什麽了。”她腦袋亂得像一鍋漿糊。

南宮塵嗯了一聲。

“我現在要回去了。”

他輕聲應道:“好。”

溫柔從容,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。

桃桃爬出湯池, 一不小心被池邊的鵝卵石絆了一下。

她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去拿浴袍, 又被浴袍的帶子絆了一下。

“桃桃。”南宮塵擔憂的聲音在背後響起, “要我抱你回去嗎?”

“不用了。”桃桃尷尬地說,“你就在那別動,也別和我說話,當自己是個啞巴最好。”

她不能再待在這了, 再多待一秒鐘都不知道要發生什麽事情。

她裹上浴袍飛快地跑了。

在淋浴間沖了很久的冷水澡她才冷靜下來, 臉也不那麽紅了。

沖完澡回房間的路上, 桃桃手機收到一條消息。

元天空:【需要戀愛指導嗎?徐山上個月發我的, 什麽類型都有。】

桃桃不理解:【戀愛指導?】

元天空直接給她打來了語音:“你怎麽那麽笨,就是那個啊, 你剛才都掛南宮哥身上了, 難道不需要看看學習一下嗎?還是你已經會了?”

“那個?”桃桃還是不理解。

元天空也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:“就是指導男女在戀愛中如何更加恩愛,共同攜手邁步進入生命大和諧的那個東西!”

一整句桃桃沒有聽懂, 但是她聽到了和諧兩個字。

她心想, 自己確實要被進行一些戀愛指導, 不然南宮塵生氣了都不知道他在氣什麽。

她正需要這種東西!

她說:“發我。”

元天空發來了一個網址。

抱著將功補過的心態, 他壓低聲音:“一定要和南宮哥一起看, 記得告訴他這是我發的, 一定要說!”

桃桃隨口應了。

她回到房間, 南宮塵正倚著窗臺給玄魂花澆水。

桃桃站在門口沒進去, 擡頭看了眼房間號。

是她的房間沒錯,為什麽南宮塵會守在她的房間?這旅館最不缺的就是空房。

雖然這麽想著,但桃桃還是不想露怯,她走進去:“旅館很多房間,你還要跟我住一起嗎?”

南宮塵反問:“不行嗎?”

桃桃撓了撓頭:“也沒有說不行啊。”

她摸了摸浴袍口袋中的手機。

元天空說要和南宮塵一起看,可究竟是什麽呢?

聽元天空狡詐的語氣不像什麽好東西,不行,得自己先檢查一下。

桃桃借著洗漱的名義進了浴室,坐在盥洗臺上點開了那個網址。

原以為是什麽戀愛秘籍學習資料,一打開,桃桃差點被滿屏白花花的肉.體沖擊得摔下去。

她捂住嘴,瞪大眼。

關於男女之間的親密事情,她隱約知道,但又不完全知道。

從前在清風觀,李三九那個不正經的老道士經常半夜在外面舉著手機找信號看黃.片。

桃桃起夜見過幾次,但師父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秘密,她從來沒有去偷看幹涉,因此只聞其聲。

一年前初下山時,在承和醫學院小樹林裏也見過。

不過那時候太黑了,南宮塵又捂著她的眼睛不準她看,桃桃也沒能看清。

她一直以為那種事不過是脫光了抱著在床上滾來滾去,卻沒想到具體是這樣操作的。

桃桃蹭一下關了手機,在盥洗臺上坐了一會兒,又忍不住打開。

她用一只手擋住眼,從指縫裏繼續看那視頻。

小臉擰巴皺著,暈乎乎打量著對她而言這未知的奇異世界。

……

浴室外。

南宮塵倚在窗邊,目光落在正對著的浴室墻壁上。

那白墻此刻完全失去了墻的模樣,而是變成了一道透明的光幕。

透過那道光幕,浴室內的情景一覽無遺。

真是個小笨蛋。

南宮塵心想,躲在浴室看那種東西也不關低音量,聲音那麽大,生怕不別人知道她在看那種片子。

要不是因為裏面傳出來的聲音,他也不會好奇地想看看她在幹嘛。

桃桃蜷在寬大的洗漱臺上,啃著手指,被浴室明亮的浴霸的光一打,表情簡直光怪陸離。

她啃著手指:“好可怕……”

“這什麽東西啊,我要和南宮做這個嗎……”

“他摸她腰,等等,南宮剛才也摸我腰了,他不會想要對我……”

“絕不可以!”她警惕地看著門外,眼睛瞪得圓溜溜的,“必須讓他出去住才行!”

南宮塵笑了。

他手指輕輕抵在唇上,想起剛剛那柔軟的觸感與清甜的味道,一向淡然的臉頰也泛起一抹淡薄的微紅。

……

桃桃幾乎快把指甲啃禿了。

再三做了心理建設後,她關上手機,打算把南宮塵請到另外一間房裏。

她推門出去。

還不等她說話,南宮塵先開口了:“你臉很紅。”

桃桃偷看那種東西心裏有鬼,連忙遮掩道:“啊……是嗎?很紅嗎?我怎麽不覺得?”

南宮塵朝她走過來,桃桃連忙後退,滿腦子都是剛剛看到的畫面。

她擡起手:“站住,你別過來——”

要怎麽開口呢?桃桃苦惱地想,剛剛才親過就把人趕走未免也太陰晴不定了。

說自己夜裏說夢話會吵到他休息?可他不用休息啊。

說自己太累了想一個人好好睡覺?可他也從來不吵,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,影響不到她。

南宮塵很喜歡看桃桃糾結的表情,靜靜地端詳她,一言不發。等到她快糾結完了,他才開口:“我來你房間是想和你說,這一次在外面待了很久,有些累,我要回花裏休息,下一次出來或許是幾天後了。”

桃桃本來心臟都快要提到喉嚨口了,聽到這話驀然松了口氣:“那真是太好了!”

南宮塵看她:“我離開了,桃桃會想我嗎?”

桃桃眨眨眼,撓撓頭,臉上才下去的紅暈又浮現起來:“應該會吧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南宮塵湊近一步,毫無征兆,低頭吻了吻她濕漉漉的頭發,“我也會想念桃桃。”

……

雪夜不光深邃,更是裹著無盡的寒冷,沁在在每一處黑暗中,每一片雪花裏。

房間的露臺上。

關風與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站在那,目光落進腳下的溫泉池中。

水中熱氣裊裊蒸騰,似乎能繚繞一切,但並不能。

剛才那溫泉中發生的一切,他看見了,一點不落。

她總是叫他小師弟,其實她才是那個小師姐。

他剛到清風觀的時候,她矮矮小小的一個,看上去比同齡人要瘦小很多,像只被雨打蔫了的小貓。

因為在暴雨中跪了七天,他生了很重的病。

李三九不是很想管他,在山上采了草藥丟到院子裏叫他自己煮了吃。

第一天,他身體酸軟,勉強撐著去煮了藥。

第二天,他發起高燒,躺在床上動都不能動了,呼吸粗重地躺在床上,渾身冰冷。

意識模糊時,他聞到院子裏飄來一股苦苦的藥味。

他勉強爬起來推開窗,看見院邊石砌的竈臺上,還沒有竈臺高的女孩正踩著小板凳用瓦罐給他煮藥。

她太小了,笨手笨腳的。

不是藥液濺在衣服上,就是碰到瓦罐燙到了手。

好不容易磕磕碰碰煮好了藥。

她一轉身看見他站在窗邊,端著藥小跑過來:“你怎麽起來了?”

她進了屋裏,把他按回床上,用自己的額頭貼了貼他的:“還燙著,師父說喝完藥就會好了。”

她小鹿般的眼睛離他那麽近。

他想到自己的來這的目的,不動聲色低下頭:“是李道長讓你為我煮藥?”

“我叫桃桃。”女孩把藥遞到他面前,難得見到山上有活人,她嘰喳得像只小麻雀,“師父他才不管呢,是我看你燒得快死了才煮藥的,不過師父他不是壞人,不管你是因為每年這個時候他心情都不好。”

“聽說山下的女人每月都會流血,叫月經,每月那幾天脾氣都不好。”桃桃說,“師父應該是來年經了,每年這幾天都不說話,我也不想理他呢。”

從前生病只會像垃圾一樣被丟在黑暗裏等死。

十二年來,這是第一次喝到別人親手為他煮的藥。

桃桃見他不喝,試探地問:“會苦嗎?”

她摸了摸口袋,掏出一顆糖:“過年師父買給我的。只剩最後一顆了。”

她小臉皺巴著,極其肉痛地說:“給你吃吧。”

那顆糖的味道直到現在關風與都記得。

一股淡淡的劣質香精味,因為放了太久天氣炎熱已經融化了大半,可他含在嘴裏很久都不願意咽下去。

中藥的苦味與奶糖的甜味一起縈繞在舌尖。

苦中混著甜,叫他覺得,活著,或許也沒有那麽難捱。

病好後,他拜師。

李三九還如小桃桃所說的那樣來年經了心情不好,靠在房間的床榻上,手裏捧著一本書在看。

李三九問:“知道靈師是什麽嗎?”

他短暫地猶豫:“不知道。”

“不知道?你身上的一株靈脈怎麽修來的?”

“身體裏有一股我自己無法控制的力量。”他按照早已準備好的答案回道。

李三九從手中的書上轉頭端詳他:“有名字嗎?”

他說:“沒有。”

彼時桃桃正爬在院裏的樹上玩,順便看著他的拜師禮。

李三九說:“她叫桃桃,你就叫梨吧。”

他沒有吭聲,桃桃先抗議道:“難聽死了!不要叫梨,叫蘋果吧,我愛吃蘋果,叫瓜子也行。”

童言稚語下,李三九唇角彎起一絲笑來,他目光落回書上的那一行:“人間自是有情癡,此恨無關風與月。”

他淡淡道:“關風與,以後就是你的名字了。”

……

關風與很多次想過,要是成年後不曾下山游歷就好了。

小時候的桃桃會將他當成親密的人。

會在山上玩累了理直氣壯地要他背她回道觀。

會在想要吃山下的零嘴時很自然地求他去買。

也會在冬天的大雪中毫無顧忌地說,長大以後嫁給他好不好?

可或許是那些年缺失的時光,或許是成長,將他們的之間的距離拉長拉遠了。

他也曾想過,如果早一點對她表訴自己的感情,結果會不會不一樣?

可他的身份陰晦,坦然是一件太難的事。

都說他是天命之人,她本該是他的藏靈身。

他從不在乎什麽天命,也不想覺醒所謂的力量去拯救世間,他只要她好好活著。

十首噬心蠱留給他的時間最多還有半年。

他同李三九要來釋迦錄修煉,是為了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前盡可能擁有幫到她、保護她的力量。

她知不知道,都不重要。

其實桃桃現在對他也很好,知道他被困立即趕來,還有手裏這本曙之殺的元素書,即使相隔萬裏,她也總會掛念他。

只是那種好,不是他想要的。

小時候是對年長師弟的依賴,那麽長大後則是並肩作戰的同伴之情。

她望向那個男人的眼神,才是他想要的。

想要得心裏某處無時不在泛酸,卻不想讓她為難。

於是沈默不言,可沈默並不能抹去什麽,只能讓心底那處越發咕嘟著帶酸液的氣泡,快要把他吞噬一空了。

關風與攥緊手下的木質欄桿。

不知不覺,在欄桿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痕。

……

溫泉鎮的生活很舒適。

他們每天睡醒就窩在燒著壁爐的旅館裏打牌玩游戲,晚上再去泡一泡溫泉,泡舒服了回屋睡覺。

元天空一再揚言,等他有錢了要來溫泉鎮,也開一家像這樣的溫泉旅館。

十天後,山路終於被清出來了。

這意味著可以下山了。

吳山泉早已為他們規劃了一次為期一個月的東北深度游的路線,打算充分發揮東道主的熱情好客精神,讓大家玩得開心,玩得盡興,玩得通體舒暢了再回去。

桃桃欣然同意。

他們走出旅館,見街上一群人圍著在看些什麽。

桃桃走過去,發現是三個瘋子在街上脫光了裸.奔,兩男一女。

他們身上被凍得青紫,卻感覺不到冷一樣朝圍觀的人嘻嘻傻笑,嘴裏不停呢喃著我殺人了之類的話。

雖然頭發亂糟糟的,桃桃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他們是葉康,劉紫兒與盧宗平。

元天空:“瘋了?南宮哥到底做了什麽?”

天上飄起小雪,桃桃拂去懷裏玄魂花上的雪片:“活該。”

元天空深以為然,但又有些後怕。

雖然那晚之後南宮塵就回到玄魂花裏休養了,但難保他不會報覆。

警察趕來帶走了三個人。

一行人沿著被清理過的山路步行下山。

元天空走在桃桃身邊,用胳膊肘懟了懟她:“看了沒?”

桃桃白了他一眼:“還說呢,你為什麽要發那種變態的東西給我?”

“情到深處幹柴烈火怎麽就變態了?不是你同意了我才發給你的嗎?”元天空拖著長音了然地哦了一聲,隨即拍了拍桃桃的頭,“我知道了,你還是個十九歲的小女孩,年紀太小了。那南宮哥呢?他沒說什麽嗎?”

桃桃抱著玄魂花,生怕花裏的南宮塵聽見,踹了元天空一腳:“快閉嘴吧。”

元天空識趣地結束了這個話題,換了個新話題:“蘇恩曜是不是塌房了?好久沒聽蕭月圖提起他了,昨天我試著提了一下,她眼圈不知怎麽就紅了。”

桃桃問:“塌房什麽意思?”

他家的房子確實快要被南宮塵給燒塌了。

元天空給她解釋了。

桃桃心想,在蕭月圖的偶像身上發生的事,那不是塌房兩個字可以形容的吧?

綁架、挖眼、亂.倫、殺人、虐鬼甚至還想要殺了她。

那分明是房子塌了,地基被人挖光,又在那上面建了座亂葬崗、化糞池這樣的慘烈程度才可以形容。

就連桃桃也很同情蕭月圖。

“沒想到他竟然是姬梧桐。”元天空也很驚訝,“傳聞裏不是說煉鬼公會只虐鬼不殺人嗎?他好變態啊。”

他盯著走在前面的蕭月圖的小小的身影:“小圖一定很難過。”

走到山下時,吳山泉安排的大巴在等了。

趙錢孫李師也已經候著了,打算充當他們此行的導游。

一行人坐上大巴,準備開啟快樂的旅途。

車子駛出山區,桃桃的手機突然彈出了消息。

不光是他,元天空他們的手機也在響。

她看了一眼,臉色肅然。

消息是兩個人發來的。

羅侯:【申城出事了,速歸。】

比起羅侯的消息,辛保鏢的消息更讓人皺眉,他說:【少爺失蹤了。】

——咻啪。

“九十八、九十九……”

黑暗無邊,充斥著冰冷與陰氣的長廊盡頭有間暗室,裏面傳來鞭子破空又著肉的聲音。

朱顏酡跪在地上,脫掉上衣,露出了裸背。

鑲嵌著顆顆人頭的骨鞭不斷抽在她的背上。

每抽一下,除了在她身體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痕跡外,還伴隨著她為這刑罰計數的聲音。

——咻。

“一百……”她氣息奄奄。

鮮血從她身上緩緩流下,原本光潔漂亮的背部已經血肉模糊,看不見一寸好的皮膚了。

一百鞭抽完,崔玄一收起骨鞭。

鞭柄纏繞在手腕,他舔了舔鞭子上滾燙的血:“兩千鞭,每日一百,全部打完。”

朱顏酡聽完這話,原本筆挺身體前傾。

她雙手撐在潮濕陰冷的地磚上,忍不住微微顫抖與喘息。

之所以受罰是因為那日在特調局,她帶隊沒能拿回黃泉九落塔的邪祟,還損失了兩位強大的暗靈師。

如果不是拿回了十方璞,只怕挨的就不止兩千鞭了。

主人一怒之下,她的命說不定都會沒了。

“那天的事不能怪她。”

龍膏燭倚在刑室的門口觀刑。

當初那場行動是他親自策劃的,但他本人並沒有參與。

“能從嵇色邪和莊之伐的眼皮子底下取回十方璞已經很不容易了,憑他們幾個二三株還能要求什麽呢?”

崔玄一轉頭,冷冷地看著他:“你話裏有話。”

龍膏燭聳聳肩:“主人傷勢未愈,又忌憚弒神不願親自前往,僅憑一個三株,四個二株,一群沒腦子的煞屍祖,即使再周密的計劃也有失敗的可能,朱顏酡已經做到了她能做的最好,她該不該受罰你我都清楚。”

“你質疑老師,也想受罰嗎?”崔玄一舌尖殷紅,在唇上掃了一圈。

朱顏酡穿起衣服,虛弱道:“龍膏燭,閉嘴。”

龍膏燭卻笑了:“我已經受過了,五百鞭,你親自打的,忘了嗎?崔玄一,這一次的任務是你親自帶隊,你可要小心點,一旦惹主人不開心了,她發起火來說不定會連你一起打呢。”

崔玄一:“她不會打我。”

從他有記憶到現在,見過太多暗靈師因為沒有完成任務所受到的血腥處罰,但老師從未打過他。

他回到寂靜之地已經大半個月了。

他在蠻荒獄中修煉了半年。

半年後,他終於穿越了蠻荒獄站在了老師面前,卻因為疲憊昏了過去。

再睜開眼時,他已經回到了寂靜之地,躺在了老師的床榻上。

她坐在床邊,修長的手指輕輕略過他的額頭,鼻尖,落在他唇上。

她聲音溫柔得發膩:“小玄,你很喜歡老師吧?”

崔玄一那一瞬間腦袋嗡嗡作響,只是呆滯地盯著橫亙在她姣好的臉頰中央的那一抹長長的傷疤。

老師神情淒哀:“崔栩一不受控了,其他人又是廢物,我能信任的只有你。”

老師似乎不對勁。

過去崔玄一帶著幼年對於老師的一點微弱的回憶,並不很肯定他記憶中老師的模樣會不會出錯。

可是經歷了那半年,他心中的老師不會是眼前的樣子。

她會在他跨越蠻荒獄遇到危險時指點他。

會在他於密林中睡著時在他身上披一件長袍外衣。

會在夜裏教他辨認星圖與山川,給他講述他從未聽過的靈師的歷史。

這不是老師的樣子,可卻分明是老師的臉。

女人哭了,兩行眼淚從她漂亮的眼眶中流出。

崔玄一手足無措,為她抹去眼淚:“老師別哭,我什麽都能為您做。”

女人深情地看著他:“只有兩件事,殺了那些靈師,以及我流放在蠻荒獄的心魔。”

“心魔?”崔玄一不明白。

女人輕輕揉弄他的頭發:“因為心魔的影響,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與情緒,難道你不覺得我和往常有什麽不同嗎?只有殺了心魔,才能讓我恢覆原樣。”

崔玄一明白了,原來老師的怪異是因為受心魔的影響。

怪不得他總覺得,她像是有兩張不同的面孔,一時妖艷輕浮,一時又是他記憶中的純粹自然。

他問:“我要怎麽做?”

崔故伶將一柄灼熱的、上面畫滿了奇怪紋路的短劍遞到他的手裏,她聲線低低:“它會偽裝成我的樣子,穿著我的長袍,帶著一張木質的面具,你只需要在蠻荒獄中找到它,然後將這把匕首,插進它的心臟。”

崔玄一猶豫地問:“怎麽分辨是您,還是您的心魔?”

“很簡單。”崔故伶露出了一個詭魅的微笑,“如果它不敢摘下面具讓你看到它的臉,那就是心魔。我的臉長什麽模樣,小玄不是最清楚了嗎?”

申城。

往日繁華的都市已經三天沒有見過太陽了。

超市的貨架橫掃一空,無論蔬菜瓜果還是米面糧油,通通被搶走了大半。

有能力的人早已想辦法離開申城逃往別處,但大多數沒有選擇的人依然留了下來。

他們囤積了許多物資後閉門不出,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敢上街溜達。

天上那恐怖的黑洞存在三天了。

它出現得無聲無息,在一個風和日麗的炎熱午後,忽然就撕開了天空。

天空的顏色原本該是湛藍,如果能點綴以白雲日光,那麽頂多也是藍中帶著一抹白。

但此刻,仰頭望天時,卻能看到另外一個世界。

山川、荒原、幽深的叢林以及幹涸的河床。

那個世界的天穹看不見月亮,只有無盡的叫不出名字的恐怖妖邪在飄蕩。

申城的天空之上存在另外一個世界。

那黑洞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入口,而那個世界搖搖欲墜,隨時會崩塌。

弄堂口。

李小海站在兇宅試睡工作室門口。

路結櫻吃力地提了兩個袋子回來,那是她剛去超市囤的大米。

李小海幫她提上了樓,站在她的房門外,邊抽煙邊望著天上那詭異的景象。

整個申城都在它的覆蓋之下。

雖然政府再三在新聞中說,那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而形成的類似蜃樓的景象,但沒有人相信。

人們不光看到了景象,更能感受到烏壓壓的城市中飄浮著一股他們叫不出名字的恐怖氣息。

同樣的氣息,李小海曾在美人宅見過。

師父說,那是邪氣。

只不過天空之上的邪氣比他那次見過的恐怖太多,叫人全身發涼。

路結櫻遞給他一瓶水:“世界末日真要來了。”

李小海接過喝了口:“就算是末日,我也始終相信,是有拯救世界的超人存在的。”

……

桃桃風塵仆仆,剛下火車就被等在出站口的羅侯和辛保鏢接到了。

往日人頭攢動的申城火車站已經沒有人了。

網絡高速發達的年代,申城上空的事已經通過網絡傳到了全國每一個角落。

無人敢進申城,機場關閉,高速路上只有出城的車輛。

火車只有每日的一趟,車上的乘客也大多是從外地趕來的靈師。

“這座城市還有很多人是走不了的,這是他們唯一的家。”

羅侯右手把著方向盤在無人的街道上行駛,左手點了一根煙,在窗外磕落煙灰。

桃桃頭伸出窗外,仰望著天穹。

申城這場災難毫不遜色於當初的閩城。

只是那時有李鶴骨在,他一己之力攔下海嘯,才保住了閩城百萬人的性命。

現在的她,可以做到嗎?

“這到底是什麽?”桃桃問。

羅侯將車停在一家酒店的門口:“特調局和救世盟的人已經在會議廳等著了,由他們來解答,或許會更加清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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